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表妹不欲攀高枝明姝晏巍

云有 著

女频言情连载

明姝:……表哥是被谁上身了吗?明姝无声拒绝,却被当作默认。“云京的铺子比之陵合府大有不同,新奇玩意多,你若有喜欢的,去管家那里支银子就是。”是封口费吗?今日的晏巍总是给明姝一种在面对另外一人的错觉。“表哥,我不会说出去的。”明姝面上紧跟着一烫。晏巍神色凝住。马车内久久的沉默。明姝小心翼翼觑了一眼晏巍,举起两根手指头:“我发誓,若我将那事说出去就,就……”不成,她已经跟吕姐姐说过了。明姝咬着唇,期期艾艾。晏巍抬手,将她的手按下去,然后吐出两个字:“我信。”明姝甚是心虚。纤细的手指在袖摆绕来绕去不吭声了。晏巍也不知该如何同女子相处。而在一处茶楼天字一号的雅间内。“主子,探子来报看见晏府出来了两辆马车,没挂晏府的牌子,我们的人可要动手?”...

主角:明姝晏巍   更新:2025-05-08 01:35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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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明姝晏巍的女频言情小说《表妹不欲攀高枝明姝晏巍》,由网络作家“云有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明姝:……表哥是被谁上身了吗?明姝无声拒绝,却被当作默认。“云京的铺子比之陵合府大有不同,新奇玩意多,你若有喜欢的,去管家那里支银子就是。”是封口费吗?今日的晏巍总是给明姝一种在面对另外一人的错觉。“表哥,我不会说出去的。”明姝面上紧跟着一烫。晏巍神色凝住。马车内久久的沉默。明姝小心翼翼觑了一眼晏巍,举起两根手指头:“我发誓,若我将那事说出去就,就……”不成,她已经跟吕姐姐说过了。明姝咬着唇,期期艾艾。晏巍抬手,将她的手按下去,然后吐出两个字:“我信。”明姝甚是心虚。纤细的手指在袖摆绕来绕去不吭声了。晏巍也不知该如何同女子相处。而在一处茶楼天字一号的雅间内。“主子,探子来报看见晏府出来了两辆马车,没挂晏府的牌子,我们的人可要动手?”...

《表妹不欲攀高枝明姝晏巍》精彩片段


明姝:……

表哥是被谁上身了吗?

明姝无声拒绝,却被当作默认。

“云京的铺子比之陵合府大有不同,新奇玩意多,你若有喜欢的,去管家那里支银子就是。”

是封口费吗?

今日的晏巍总是给明姝一种在面对另外一人的错觉。

“表哥,我不会说出去的。”

明姝面上紧跟着一烫。

晏巍神色凝住。

马车内久久的沉默。

明姝小心翼翼觑了一眼晏巍,举起两根手指头:“我发誓,若我将那事说出去就,就……”

不成,她已经跟吕姐姐说过了。

明姝咬着唇,期期艾艾。

晏巍抬手,将她的手按下去,然后吐出两个字:“我信。”

明姝甚是心虚。

纤细的手指在袖摆绕来绕去不吭声了。

晏巍也不知该如何同女子相处。

而在一处茶楼天字一号的雅间内。

“主子,探子来报看见晏府出来了两辆马车,没挂晏府的牌子,我们的人可要动手?”

锦袍男子戴了半张面具,犹能见到他的唇一张一合:“去。”

马车在城门口停下,而载着吕莹的马车不过是停了一瞬,明姝刚好同吕莹打了个照面,马车就朝着城外行去。

晏巍带着明姝上了城墙,目送吕莹远去。

有些破旧的马车越行越远,最后化作一个黑点,消失在了视野。

箭矢破空而来。

晏巍圈住明姝,往一侧石柱躲去。

箭矢直直插入石缝间,只留了一个箭尾,是冲着要晏巍的命来的。

晏巍单手抱着明姝从城墙一跃而下。

还顺手牵了一匹马。

“诶!诶!我的马,那是我的马……”

晏巍将明姝抛向马背,明姝猛地腾空,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。

晏巍很快也翻身上马。

“抱紧。”

明姝紧紧搂住晏巍的脖子,将整个人埋进了他怀中。

马是一匹老马,跑不快,晏巍谨防暗箭,无暇顾忌明姝。

好在段仓察觉到了不对劲,跟了上来。

最后来到一处空地,方圆一里都无屋舍遮挡,唯有一棵大树伫立。

晏巍拉紧马绳,渐渐停了下来。

明姝还能听到心砰砰直跳的声音。

不敢抬头。

直到头顶传来:“下去。”

明姝这才意识自己的处境,以极其亲密的姿势被晏巍搂在怀里。

而她腰间还有一条长臂。

明姝下意识松开手。

抬头,与晏巍四目相对。

这样面对面的姿势,叫明姝羞耻得脚趾都在抠着。

“表,表哥还是先放开我吧。”

可动了动脚,却无从落脚。

晏巍在明姝这么一动间,意外发现自己身上又传来异样。

鼻尖的甜香浓烈得醉人。

明姝慌张,想要离得远些。

晏巍的喉间动了动,按住她:“等我先下去。”

然后侧身下马,伸出手。

明姝默默将手放在那只大掌上。

随后又被人抱了下来。

晏巍一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,一手牵着马。

明姝越过晏巍的肩向前望去。

寂静,无人。

唯有风吹过树梢,发出沙沙的声音。

晏巍沉着的眼不知在想什么。

老马不安地蹬着后退,扬起一片尘土。

晏巍安抚似拍拍马头,老马很快安静下来。

明姝动了动腿,发现腿内侧有些疼,还有她的心口处,是先前被晏巍长臂捞起时勒到了。

日头越发的烈了。

段仓将刺客解决了才顺着方向寻来。

明姝只远远看见一匹马过来,却分不清是自己人还是刺客。

晏巍没动。

明姝就知是自己人了。

果真,段仓行至跟前:“将军,人已解决。不过没留下活口。”

晏巍点头。

“将尸身丢去大理寺门外。”

他倒是想要看看大理寺怎么给他一个交代。

明姝亦步亦趋。

晏巍收起冷意,将老马牵过来。

明姝又被腾地一下抱起放到马背上。

而后就感觉身后一身子紧贴,明姝下意识挺直了背。

有些勉强。

适才事发突然不觉有异,可这会却是在外人面前共乘一骑。

段仓低头。

而后跟了上去。

朝着来时的方向归去,车夫驾着马车来迎。

明姝终于不用僵硬地坐在马背上了。

晏巍将明姝送入马车后,交代了一番也跟着进去。

老马被送回给它的主人,还付了压惊的银钱。

那人看在银子的份上就不计较了。

明姝尚心有余悸。

“表哥可知是何人刺杀?”

晏巍转着手上的玉扳指,声音冷冽如严冬:“皇室之人。”

明姝瞪圆了眼。

“刺客来得太是时候,从我们出府就跟上了,而在府外盯梢的,皇室尔。”

明姝不敢再问。

晏巍的眼停在她的耳侧。

玉石做的水滴状坠子与明姝今日一身水绿色罗裙相配。

晏巍将明姝又坐在门口,于是道:“进来些。”

“皇室想要收回边关的兵权,所以将公主下嫁,以便掌控边关。而晏家,更是成了皇室的囊中之物。”

“青文公主本性纯良,可她是受了圣上委派,你万不可与她太过亲近。”

难保青文公主不会为了自保而对明姝下手。

明姝将脸上的碎发别在耳后。

乖巧地道:“我知道了表哥。”

“顾家与管家,也不可来往甚密,不过月余,我们就要回陵合府,在此期间,出府必要带人。”

从明姝这几次出府的经历来看,她怎敢如同在陵合府那般不带上人。

“表哥放心。”她很惜命的。

晏巍又絮絮叨叨地交代了明姝很多应该注意的事。

明姝听得认真。

但心底却多了怀疑。

表哥同她说这么多,是怕她坏了大事,惹来圣上的疑心么?

晏巍在明姝的注视下,下了马车。


晏巍坐回床边,明姝的脸慢慢又恢复了正常。

元容敲门:“将军,李太医派人传口信来说那药需要熬制一个时辰。”

晏巍不明意味地“嗯”了声,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而后闭目养神。

元容继续守在门外。

隐隐传出晏巍若有若无的声音。

“表妹知道的,我只是为了上药,并没有非分之想。”

也不是,肤若凝脂,润泽如玉。

他想,也不知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样。

可如此想未免有小人之疑。

明姝清醒地暗忖:那摸的两下也算是没有非分之想么?不然你脱了衣裳也叫我摸摸?

晏巍疑惑:“不过也奇怪,这男女到底有何不同?虽男女有别,可表妹在我眼中与段仓无异。”

明姝:不是吧,不是吧,一大把年纪了,竟然连男女的不同都不知?

明姝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秘密。

晏巍与其说给明姝听的,不如是说给自己听的。

“军中也有成了亲的将士,可每每谈论此事,脸上尽是猥琐,实在伤眼,我与他们到底是不同的。”

明姝真想问上一句:表哥不是被那么多姑娘扔荷包的,怎会连男女之事都不知。

可是转念一想,晏巍不知这些事也正常。

晏大将军和晏夫人死后,晏家近乎是没有长辈的,而晏巍又是长年累月待在军营,身边只有段仓等男子,便是偶尔能遇到几个姑娘,也没有来往过。

而晏巍也不是那等喜欢话本子的。

是以在这方面还比不上她。

就听晏巍继续道:“梨花香里写道将军与其表妹成就好事,画上那样,便是洞房么?”

耳边的低语仿若在明姝耳旁惊起一道惊雷。

把她劈得脑子都转不动了。

是了,那本梨花香被表哥拿走了。

晏巍实在不解:“可那样叠在一处又如何呢?”

明姝听着耳旁的呢喃,实在想逃。

表哥这么多年清心寡欲,说起话来实在是荤素不忌。

叫她这身为表妹的,都忍不住想教一教他。

段仓敲门,打断了晏巍的自言自语。

“将军,圣上已经找到是何人所为了,让将军前去。”

晏巍又恢复了清冷疏离的大将军:“可说了如何处置那人?”

段仓道:“圣上让将军定罪。”

晏巍哼笑一声。

朝门外走去,对元容道:“贴身保护好表妹。”

明姝总算盼走了晏巍。

就在晏巍走后不久,怡月郡主带着棠梨也来了。

怡月郡主问元容:“你家姑娘呢?”

元容道:“姑娘中了药,这会正昏迷着。”

怡月郡主提着裙摆进去。

入眼就是明姝脸色苍白的模样,那凌乱的发丝哪里还有半点贵女的样子。

正要上前,却有一道身影更快。

棠梨扑在床前:“姑娘,是婢子不好,没有保护好姑娘,姑娘啊——你快醒醒看看婢子,”

怡月郡主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刺痛了耳膜,不禁退了一步。

元容只觉得声音刺耳:“棠梨,姑娘没事……”

“姑娘都这样了,你还说没事,你同姑娘一起离开,为何姑娘躺着你却毫发无伤,是你没有保护好姑娘!”

元容被棠梨说得无地自容:“是我,没有保护好姑娘。”

棠梨趴在明姝手边:“姑娘……”

怡月郡主找了个凳子坐下,问元容:“你家姑娘怎么会昏迷?”

“姑娘中了药,李太医已经在做解药了。”

“这么说,你家姑娘吃了解药就没事了?”

棠梨也看了过来。

元容面不改色地道:“李太医说喝了药三刻钟后才会睁眼,十二个时辰后才能行走。”

怡月郡主卸下了心口的大石头:“那就好,好歹命还在。”

虽然受了委屈,不过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来说,这已是走运。

棠梨眼角的泪未干。

发现明姝的衣领微散,还有淡淡的药味,于是小心地散开了领子。

那道红痕已经被上了药。

以为是元容上的,嘟了嘟嘴,不说话了。

而晏巍在养心殿见到了跪在地上的八皇子也不意外。

圣上脸上沉痛:“爱卿府上的表姑娘正是被朕的孽子所害,只因为看中了那位姑娘的美貌,起了歪心思,爱卿看朕该如何处置?”

晏巍跪下:“圣上英明神武,定会为表妹做主,微臣不敢逾矩。”

“平身,赐座。”

福公公有眼色地虚虚搀扶起晏巍:“将军快坐,这可是圣上对将军的宠信。”

晏巍淡然:“谢圣上。”

圣上神情未变。

八皇子痛哭流涕:“晏将军,我错了,我不该觊觎明姑娘美色,冲动做了对不起她的事,是我的错,是我的错……”

八皇子说着自扇巴掌,清脆又响亮,没有留一分的余地。

不过几巴掌下去,八皇子的脸颊两侧已然红肿了。

晏巍冷眼瞧着,等八皇子扇完,才对圣上道:“微臣,全凭圣上做主。”

圣上看着晏巍久久未语,就在八皇子心存侥幸之际。

就听到圣上含着威严的声音:“那就禁足半年,降为郡王。”

圣上所有皇子皆为亲王,未立储君,而八皇子是众多皇子中唯一一个被降为郡王的。

听到这个时,只觉得天塌了。

连连磕头求饶:“父皇,父皇,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,我只是……没有想过伤害她啊,父皇。”

圣上阖眼,对福公公道:“拖出去。”

耳旁八皇子的声音犹在,圣上开口:“让那位姑娘受苦了,福公公,去将那对玉如意拿来。”

“这是赏赐给那姑娘的,爱卿便替朕转达吧。朕倦了,退下吧。”

“微臣告退。”

福公公端来两柄玉如意,上好的白玉,透得发亮。

“这是圣上最喜爱的玉如意了,令府表姑娘可真有福气。”

晏巍垂眼接过,淡淡道:“多谢公公。”

这样的福气,明姝受不起。

玉如意在白光下熠熠生辉,折射出皇宫的一角,阴暗又嗜血。

八皇子为了求情而磕破的头,血落在大理石上。

红稠如墨。

福公公正叫了人来将那滴了血的地面擦了一遍又一遍,直到恢复如初。

可怎么会如初呢。

那头上的口子怕是好不了了。


刚至半夜,树梢不规律地晃动着,屋顶人影耸动,黑影如鬼魅般带刀冲了进来。

厮杀声刹那间响起。

刀剑相碰,绽开了血色的花。

好在晏巍此行带的人多,黑衣人不敌尽数被杀。

大公公从黑暗中出来,仍心有余悸,阴着脸对着侍卫道:“查!”

“禀公公,来人已无一活口。”

大公公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,转头之际看到了晏巍,于是上前:“来了一群宵小,不知将军可有大碍?”

晏巍背光而站,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,只听到他说:“无碍。”

大公公放心之际,却又在下一瞬提起了心。

段仓提着一柄剑走了过来:“将军,这剑有问题。”

大公公不语。

晏巍接过段仓手中的剑,在剑身处轻弹,嗡鸣声阵阵。

再细看剑的通体,与天禄锻造的剑不同,剑身宽大而短,一侧开刃,与其说是剑,不如说更像是刀。

大公公有心询问:“将军可看出什么来了?”

晏巍敛眉:“这柄剑恐怕不是天禄的。”

剑不是,人自然也不是。

大公公骇了一跳,想起如今身处何地:“莫非是高淮国来的?”

段仓开口道:“大公公有所不知,高淮人痛恨将军,几次派人想要刺杀将军不成,如今恐怕更是。”

大公公面上松了一口气:“有段大人这句话,我就安心了。”

心底已经想着该如何给圣上回禀了。

就在这时,晏巍听到屋子里传来的细微动静。

棠梨小声问:“姑娘这是要去哪?”

明姝惊醒,在确定外面没了厮杀的动静,且隐隐约约听到了晏巍的声音后,便想看一看。

棠梨小脸还有些发白,这会儿攥着明姝的袖摆:“姑娘,咱们还是再等等吧。”

明姝拍拍她的手,顺手披了件氅衣:“那你在此等我,我只去门口瞧一瞧。”

“姑娘,还是我去吧。”

明姝到底还是同她一道去的。

一打开门就见一抹人影在微光中走动,看那方向分明是朝她们过来的。

明姝一时分不清敌我,就要快手将门合上。

晏巍轻咳了一声。

明姝辨别出了来人,仰头,轻声唤道:“表哥。”

晏巍走进,段仓在后打着灯。

这会可算是亮堂些了。

晏巍问:“表妹可是吓到了?”

明姝咬了咬唇,若说没吓到是不可能的。

可她却不能在这么人面前失了脸面,强装镇定:“倒是不曾,我相信表哥。”

晏巍一顿,安慰的话不知该怎么说出口。

“夜里应当无事了了,表妹安心歇下,不过,”

晏巍想了想还是道:“表妹身边应当缺个有身手的。”

转头道:“段仓,去将元容唤来。”

明姝不解,等晏巍解释。

可晏巍偏偏只叮嘱道:“表妹往后便将元容带在身侧,元容武功不差。”

明姝乖巧应下。

“多谢表哥为我周全。”

待看到女子身的侍卫元容时,明姝紧了紧手,这下,当真是周全了。

明姝眼巴巴地望着那道飒爽的身姿。

元容先朝明姝行了一礼:“表姑娘。”

面上带着笑,瞧着与寻常女子无二,若非晏巍亲口说的元容有身手,明姝是定然不信的。

明姝只感叹元容是有本事的。

“元容……”

“在。”元容眉目坚定,这一刻又与常人不一样。

晏巍也不再多待,吩咐元容:“贴身保护表姑娘的安危。”

“是。”

明姝转身回屋。

棠梨主动让出自己的地铺:“元容姑娘睡这,我去隔间。”

隔间只有一张矮榻,手脚难以施展开。

元容笑着道:“你我二人今夜便将就一晚罢。”

地铺睡两人也睡得下的。

棠梨看向明姝。

明姝的眼角浸出困顿的泪花,摆摆手:“就这样吧。”

翌日。

“姑娘,该起了。”棠梨有些急,毕竟晏巍发了话的要早些离开。

可偏偏念在明姝昨儿夜里受惊,棠梨也不敢轻易搅了明姝的觉。

“姑娘,将军他们都已在楼下等着了……”

明姝听到这话才动了动眼皮,哑着嗓子问:“几时了?”

“辰时……一刻。”

比在晏府起得还要迟。

明姝倏然坐起身来:“怎不早些叫我?”

棠梨一嘴的苦涩,她叫了,但没用。

元容取来了洗漱的热水:“姑娘可要在屋里用早膳?”

“不必了,为我妆发吧。”

到底不好耽误了出发的时辰。

下了楼,明姝就见桌边一身黑袍锦缎,白玉发冠将黑发束起的晏巍。

一旁段仓似乎在说着什么事。

明姝绕开,就要去另一桌用早膳。

哪知被段仓发现并唤住:“表姑娘,是这里。”

明姝就见晏巍淡淡的眼望过来。

只得上前。

“表哥。”

“可歇好了?”眉眼之间不乏温和。

明姝轻轻嗯了声,垂下了眼眸:“是我耽误了时辰。”

“坐下用膳吧。”

明姝心有忐忑,不安极了。

晏巍却没再多言。

一直等到明姝用了膳后,才上了马车。

此后几月,一路北上,过水路,通峡谷,安然无恙到了云京。

大公公见到巍峨耸立的高墙,终于不再绷紧心中的弦,也算是完成了圣上的交代。

大公公与晏巍道:“将军稍作歇息,小的这就回宫禀明圣上。”

晏巍点头:“公公请。”

晏家在云京东城有一处三进的宅子,地段算不得繁华,但也胜在清静。

明姝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往外看去。

这便是传闻中物阜民丰、八街九陌的云京么?


晏巍望了眼天。

这大抵就是当局者迷了吧。

晏巍幽幽道:“那你便亲手将她推给旁人?”

赵普面色一暗:“她是我的人。”

晏巍对赵普这自言自语的话给逗笑了。

“成。管家姑娘的亲事成不成都是你说了算,若是她定给了旁人,我还能陪你一道去抢亲,想来也是精彩的。”

赵普冷眼:“晏大将军是连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没了?”

“你需要?”

赵普回头:“不需要。”

晏巍淡然一笑,望着那两道相携离去背影中的左侧那道。

纤腰,挺翘,长发及腰。

赵普转身:“走吧。”

却在那时管婉回头望了一眼,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暗处盯着她们。

但管婉并未看到人,只以为是感觉错了。

晏巍若有所思。

抬步跟了上去:“你若以赵普的身份入赘管府,虽然于颜面上有些过不去,可管府当是乐意的。”

赵普的手动了动,摸出一张纸:“这上面是三公子的人,你看过就焚了吧。”

“还有,那日刺杀你们的人查到了。”

晏巍收了笑,郑重接过。

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三公子与朝臣的关系。

“莫非就是张家选中的人?”

赵普背手而立,眸色发冷:“正是。”

“也不过如此。”

顾映真的定亲宴并未请多少人来。

席间女子都是明姝认识的。

所以大家也都是相熟,说话自然就没有那么客气了。

有姑娘问明姝:“明家妹妹怎没听说何时成婚哪?”

“那可是还要叫各位姐姐多等些时日了。”

“为何?”

“我还要回陵合府同父母禀明了。”

“也是。”

还有姑娘问:“那明家妹妹就这么住在晏府,可不是会被闲话?”

“闲话什么?”明姝眨眼。

“这——”

就有另外的姑娘出来圆场。

“哎呀,可别听她胡说,明妹妹自幼就住在将军府的,那是一同长大的情分,我看谁会那么多嘴。”

明姝睁着一双清澈得眸子:“表哥咸少回府,我也不过是逢年过节能见着人。”

几人聊着聊着又将话题扯回到了顾映真身上。

“顾家姐姐也不知何时成婚,想来那纪二公子该是等不及了,听闻侯夫人早已盼着抱孙儿了。”

“啊!不许再说了!”顾映真羞恼不已。

众人捂嘴笑了起来。

管婉也跟着笑,可那笑,很快没了。

赵普是晏巍举荐来的人,离开时自然是一道。

明姝与管婉是一起出来的。

晏巍突然开口:“赵兄,若不介意,可否替我送管姑娘回去。”

明姝不解晏巍突然提出来的这个话。

而管婉的眼则是落在赵普的虎口上,那里有一道旧伤,形似蜈蚣。

往日之事历历在目。

管婉记起,那人为了救她,一只手险些没保住。

可今日她竟在另外一人的手上看到了当年留下来的那道蜈蚣纹。

这是巧合吗?

“好。”

一个好字砸在赵普心口,想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
管婉若无其事将心思埋藏,同明姝道别:“阿姝近些时日可不要随意出来走动。”

“我知晓的。”

管婉同明姝告辞后,就上了马车,临走时还格外看了一眼赵普的脸。

平平无奇。

赵普上马,跟在管府马车一侧护着。

而明姝也是要回府了。

就见晏巍的眼还停在管府的马车上。

“表哥可要一起回府?”

“还有些事要处理,表妹先回去。”

明姝巴不得:“是。”

晏巍骑马朝着反方向而去。

而在明姝回府后的不久,就有管府的人找上门来。

“求见贵府表姑娘。”

明姝听到是管府来人时,心中一个咯噔。

莫不是管姐姐出了什么事?

管府来的管事朝明姝跪下:“我家姑娘失踪了,还望明姑娘详细告知小的在顾府分别时的情形。”

明姝腾地起身:“你说什么?管姐姐失踪了?怎么会?”

“马车迟迟未归府,夫人派人去寻,谁知只在一家铺子前找到了空的马车,而我家姑娘还有侍卫车夫都不见了。”

明姝紧紧握着手,不敢置信:“怎会?”

表哥还派了人相送,怎会不见了。

明姝将在顾府前分别时发生的事一一说给管事听。

并无异样之处。

而唯一的变数就是晏巍派去护送管婉回府的男子。

明姝对管事道:“我去找表哥,定然会叫管姐姐平安回府。”

待管事一走,明姝问元容:“表哥在何处?”

元容不过出去了片刻:“姑娘,找到了。”

明姝起身:“带我去找表哥。”

元容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来:“马车太慢,姑娘若是急,不若婢子带姑娘骑马过去。”

明姝半点不能等了。

“好。”

明姝有过一次经验,对共乘一骑这样的事也不陌生了。

很快就到了晏巍所在之处。

正是在一座院子里。

门外没有牌匾,不知是什么地方。

“这是将军见人的地方,姑娘进去就是。”

明姝刚要开门,就见门从里面打开,是段仓。

“表姑娘请进。”

明姝进来,段仓又关上了门。

院中只有晏巍一人。

明姝直接问道:“表哥可知管姐姐在何处?”

晏巍也接到了消息。

“放心,已经派人去救了。”

“所以当真是有歹人将管姐姐掳去了?”

“是,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伎俩。”

明姝听到此才安了一点心。

而那头。

管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分明陌生的男子,可那熟悉的感觉却挥之不去。


原来将军也是这般急色之人,不过将军的年岁也不小了,正如冯老说的,该成亲了。

马车里面。

晏巍很是头疼,因着明姝轻呼一声后,竟又睡了过去。

那身子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正好又倒在他身上。

这回晏巍不敢乱动了。

可女子身上隐隐约约的幽香夹杂着微醺的醉意,叫晏巍的呼吸越来越乱。

他也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子,也会起正常的反应。

晏巍闭了闭眼,心中默念起清心咒。

到底是枉然的。

明姝的手臂忽而攀上了晏巍的腰,红润的唇瓣柔软地吐出两个字:“表哥……”

也不知明姝是梦到什么了。

可那一声表哥叫晏巍的眸子愈发黑沉,里面的炽热能将人烫伤,软绵绵的触感,以及偶尔交织的气息。

无一不是在挑动着人的心弦。

晏巍伸出两根手指掐住明姝的脸颊:“表妹说什么?”

“唔……”那已然醉倒的人除了偶尔的呓语是给不了其他回应的。

晏巍的眼落在明姝的眉上,往下是小巧高挺的鼻梁,再往下是那嫣红如花的唇瓣,再往下……

晏巍唇齿忽地“呵”一声。

再狠狠地闭上眼,摈弃杂念。

好在明姝就着这个姿势一直到府外也没再乱动。

马车一停,棠梨就飞快从后面赶过来。

可等了片刻也没见明姝出来。

棠梨看了一眼段仓,段仓冷漠。

棠梨不得已只好小声问:“姑娘?”

只听一声比往日里更威严的声音传出:“将她扶下去。”

棠梨大惊失色。

小心翼翼掀开马车帘,就见自家姑娘扒着晏巍不放。

好似藤蔓一般。

棠梨的心肝一抖,上前:“姑娘?姑娘?”

得不到回应。

棠梨一狠心就要将明姝扯开。

力气大了些,人是扯开了,却差点连着她一起滚下马车。

好在段仓在外面挡了一下。

段仓道:“你这婢女慢些,摔到了表姑娘可有你吃罪的。”

棠梨也顾不上段仓了:“元容,快来扶着姑娘。”

元容正要将物什拿进府,听到棠梨的唤就疾步过来了。

待元容背着明姝,棠梨紧随其后回院子,晏巍才整理了衣物下马车。

段仓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,衣裳皱了。

嘴角弯了弯。

晏巍回去换了身常服,按了按有些难受的眉心,抬袖间好似还有女子身上的香气。

再仔细闻,是手指上传来的。

幽幽的,细微的,不动声色地渗入,叫人难以抗拒。

晏巍拿起兵书,强迫自己不再乱想。

而明姝在睡了八个时辰后醒来。

第一感觉是头疼。

棠梨惊喜:“姑娘,你可算是醒了!”

“怎么?”她睡了很久不成?

“姑娘以往都没喝醉过,婢子担心您身子受不住。”

明姝感觉难受得紧,喝了一口棠梨送来的茶汤,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。

问:“几时了?”

“辰时了。”

哦,辰时了啊。

等等……

明姝再抬头:“辰时?我睡了多久?”

“姑娘睡了八个时辰,再不醒,婢子就要去唤大夫来瞧瞧了。


“好。”

门外脚步声很急。

明姝张了张嘴,还来不及说什么,就被那脚步声打断了。

“母亲。”

陆大老爷一进来就见明姝坐于陆老夫人的下首。

于是轻咳一声。

按道理这会明姝应该已经站起来让位了。

可明姝只当没听见,脸上带着笑,根本没打眼看来人一眼。

陆大老爷被小辈下了脸,很是不悦。

陆二老爷道:“阿姝,这是你大舅舅。”

明姝颔首,面带微笑。

陆二老爷又道:“你这孩子,怎么不喊人,小妹自幼便是最懂长幼有序,敬重长辈的,你可不能堕了她的名声。”

陆大老爷也勉强接道:“小妹去得早,未对你行教养之责,晏府也没个主事的长辈。你这般可要不得,虽你与晏将军自幼定亲,可女子总归还是得守妇德。”

明姝听到这话没忍住。

“陆家两位老爷年老,不知可听过夫德?为夫者谦逊大度,体贴妻子,尊老拂幼。”

明姝还温声加了句:“我半点不曾看出。”

“荒谬之言!”陆大老爷沉了脸。

“念在你年幼……”

陆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:“好了!”

“阿姝第一次上门,你们就存心想要闹得不欢而散不成?”

“不若这母亲之位就交给你们两人了!”

陆老夫人沉眸,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。

陆大老爷跪下:“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?若父亲在此也会如我所言。”

“看来你这眼里是当真没有我这个母亲了。”

陆老夫人阖眼,唤道:“翠姑,收拾东西,我搬去将军府长住。”

“既然嫌阿姝没有长辈,我便如了你们的愿。”

明姝欢迎至极,附和道:“棠梨,你也去。”

这下真是叫一屋子的人都吓得跪了下来。

陆二老爷扑在陆老夫人跟前:“母亲,您这是要害死我和大哥啊。”

但凡老夫人真的跟着明姝去了将军府,那府上的子孙走仕途便难了。

“母亲,请三思。”

陆大老爷看向明姝:“你这孩子,母亲与你说笑,你怎能跟着瞎掺和,到底陆家还是你外家,陆家不好也会连累你。”

陆大老爷自认他的话没错。

衣角却被猛地被拉住:“老爷,你还是少说几句吧。”

陆大夫人苦笑。

陆大老爷怒目而视。

陆老夫人道:“你二人去你父亲那里请安吧。”

到底为了陆家的后人着想。

虽然陆家两位老爷为人混账,可有几个小辈陆老夫人还是看重的。

“母亲!”

他们就这样当着小辈被明晃晃下脸,以后还怎么当家。

可在这事上陆老夫人硬气:“出去。”

陆大老爷猛然起身,大步出去,陆二老爷紧随其后。

行礼告退什么的规矩,早抛之脑后了。

陆老夫人轻哼:“看看,这么大年岁了,还不如小辈知礼,是越活越回去了。”

陆大夫人与陆二夫人哪敢说话,这会还跪在地上呢。

明姝清灵的嗓音响起:“外祖母见谅,舅舅们许是急着去请安。”

这还不如不解释。

“还是你懂事。”陆老夫人对明姝说完就看向陆家两位夫人。

“你们二人也起身吧。”

陆大夫人相互搀扶着起身:“媳妇谢过母亲大谅。”

陆老夫人道:“阿姝也瞧见了,陆家如今衰败如斯啊。”

陆大老爷和陆二老爷算是彻彻底底毁了。

眼高手低,好高骛远,自诩自个能奈,是云是泥,旁人难道还看不清吗?

明姝不言长辈过错,温声开口:“有外祖母盯着,陆家的小辈迟早会光耀门楣。”

“老身这岁数也不知还能活几年,这往后啊,还得靠他们自个。”

陆大夫人与陆二夫人相视一眼。

还有充当木桩子的陆家姑娘们,最大的不过十岁,最小的是庶女三岁。

陆老夫人招手:“过来,这是你们明表姐。”

为首的是陆熙月。

“这是你大舅母的嫡女叫熙月的。”

明姝点头:“熙月妹妹。”

陆熙月眼神怯怯:“明表姐。”

还有:“这是大房柳姨娘所出的庶女,叫熙卉的。”

“这是大房王姨娘所出的庶女,叫熙晴。”

大房庶子庶女不少,府上的男子都在书院,还得过段时日才能回府,大房的庶子还有三个。

下面是二房的姑娘:“这是你二舅母膝下的,叫熙铃和熙音。”

还有那个最小的庶女:“这是熙芸。”

明姝轻声唤道:“妹妹们好。”

“明表姐妆安。”

陆老夫人满意地点头:“都退下吧,回去将夫子布下的课业完成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陆家的儿郎四岁起开蒙,后就会送去书院。而陆家的姑娘则是专门请了夫子来府上教导。

“你母亲……”

叹了口气:“年纪大了,倒是时常想起以往的事了。”

“你母亲未过逝时,时常惦记着陆家的小辈,还说到了启蒙的岁数就将他们送去陵合府磨练,可惜陆家的儿郎没福气,没能等到那天。”

“外祖母不必自扰,儿孙自有儿孙福,我瞧着都是不差的。”明姝安慰道。

“好了,不说这些了。你这些年在陵合府过得可好?”

明姝点头:“自然是好的。晏家没有长辈,表哥也常留在军营,偌大的府上只我一人,如何还能过得不好了去。”

陆老夫人这就放心了。

又担忧地问:“这门亲事当真是你母亲为你定下的?”

明姝在陆老夫人面前却是不好说谎:“我也不知。”

可陆老夫人怎会不了解自己生的姑娘,这件事万不可能的。

偏那封亲笔信又不似作假。


明姝自觉走向后面那个,却被晏巍唤住:“上来。”

明姝的脚步一顿,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
又听晏巍道:“后面的马车是给你婢女准备的。”

明姝只好压下心里的别扭,上了马车,紧靠着门而坐。

晏巍望了明姝一眼,不言。

等马车行过一个小水坑时,明姝猝不及防差点被甩了出去。

晏巍才皱眉道:“坐进来些。”

明姝手指绞了绞,到底是不想出丑,慢慢朝里挪了挪。

一路两相无言,到了顾府。

顾家的人早已在等着了。

顾映真坐在顾夫人下首,问:“娘,晏家的人何时才来啊?”

顾夫人笑着嗔了她一眼。

“皮猴,快些坐好。”语气温柔没有斥责之意。

顾老夫人招手:“你娘不喜,祖母却是喜的,来祖母这儿。”

顾映真笑着朝顾夫人吐了吐舌头,就要起身过去。

却听外面门房小厮来报:“老夫人、夫人,晏将军携表姑娘来了,这会正往这边过来。”

这下连顾映真也都好生坐了回去。

晏巍在前,明姝低头跟在他身后。

“老夫人,伯母。”

顾老夫人不住地点头,眼底盛满了慈爱:“坐罢。”

在看到晏巍身后的明姝时眼底划过惊艳,不动声色道:“想来这位就是表姑娘了,生得可真是齐整。”

明姝屈膝:“谢老夫人夸赞。”

顾夫人道:“都坐,坐下说话。”

顾映真一双眼睛落在明姝身上不带眨眼的。

直到顾夫人唤道:“阿真?”

顾映真才似是回神:“娘?怎么了?”

顾夫人笑着摇头,隔空点了点她的额:“你这孩子,这是你晏巍哥哥和明姝妹妹。”

到底是自幼在世家长大的,听风便知雨。

顾映真起身唤人:“晏巍哥哥,明姝妹妹。”

晏巍颔首便是打过招呼了。

明姝起身回道:“顾姐姐安好。”

顾映真被一声姐姐戳到了心坎上。

“明姝妹妹真是好看极了,可惜我爹娘就没将我生的这般好看。”

明姝一哽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
还是顾夫人仿若气笑了般,指着顾映真:“分明是你自个要生成这样,娘可做不得主。”

“那我不管,娘若将我生得美了,我何须眼馋别儿的美貌。”

明姝听了更是惶恐,生怕第一次上门就讨了嫌。

于是开口道:“还是我的贴身婢女手巧,五分容貌能被她装扮成九分。”

话外之意便是她并不是天生就长这样的,只是因着妆容才这般。

顾映真眼前一亮:“那我有空便去找妹妹玩。”

顾夫人美目瞪了她一眼。

“可别去打扰你明姝妹妹,没得带坏了人。”

顾映真转头朝顾老夫人撒娇:“祖母,您看我娘。”

说话间还噘了噘嘴,端的是娇憨小女娘。

顾老夫人却是笑着朝晏巍说话。

“这府上啊,唯有她最能闹腾,每每淘气得不行,也不知将来哪家的公子受得了她。”

晏巍道:“老夫人说笑了,我瞧着女子这般便是再好不过的了。”

顾老夫人显然没将这话放在心上,自家的儿郎自家清楚。




晏巍只站在那里,冰冰冷冷的,就很是唬人。

青文公主才见到了人,不愿留下坏印象:“晏将军护妻心切,可也不能对本宫横加指责。”

晏巍嘴角勾起讽刺的笑:“殿下学富五车,自该知道来前要先下帖子,而不是直接前来。”

“本宫的帖子是下给朝廷命妇的。”

意思便是明姝还不够她下帖的资格。

“公主若是要如是说,那我明日便进宫问一问圣上,许是我太久没来云京了,险些忘了规矩。”

“你……”青文公主一阵脸热。

这人居然用父皇压她。

大宫女在她身后拉了拉,青文公主这才作罢。

“时候不早了,既然人已看过,本宫就先回宫了。”

晏巍气定神闲:“殿下好走。”

明姝犹豫:“表哥,殿下她……”

许是不知,她总觉得这位公主本性不坏。

晏巍转着扳指:“她日后再来,不必如此客气。”

圣上的心思昭然若揭。

眼下朝中局势初现,圣上身子也愈发不好,有些急了。

“可,那是公主殿下。”

晏巍眉梢掠过沉思:“无需隐忍。”

明姝默了一瞬。

“表哥如何能保证圣上不会怪罪?”

“圣上精力不似以往,如此小事,自不会有人拿去圣上面前说三道四。”

明姝眼眸噔地一亮:“表哥说的是。”

“这几日我不会在府上,若是有事就让管家给我传信。”

“那我可能出府?”

“多带几人暗中保护。”

有了前车之鉴,明姝不敢掉以轻心。

是以晏巍刚提明姝就忙不迭应下:“是。”

“陆家人来过了?”

“表哥知道陆家?”明姝的眼中明晃晃地挂着不解二字。

“陆家,是你外祖家。”

明姝早有预料。

若不真是她的外祖家也不敢找来将军府。

可明姝还是疑惑:“这么多年,为何陆家不曾有人来过陵合府?”

但凡有人来找过她,她都不可能一点不知道陆家的存在。

“陆家早年因贪污罪被贬官下狱,陆家的罪不至此,只因得罪了上面的人,后你父亲为陆家翻案,减轻了陆家刑罚,陆家却无法官复原样。”

这就是陆家没落的原因。

而陆家为何不派人来陵合府:“大抵是因为你母亲与陆家关系不和。”

明姝懂了。

“如今的陆家,我可要来往?”

她娘昨夜托梦怎么也不曾同她说起。

这可真是一摊大事啊。

“随你。”

一个陆家,来往与否,都不会引起什么波涛。

明姝不喜陆家那两位夫人,但对陆老夫人还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。

晏巍看了眼刻漏:“传膳罢。”

明姝却是才用了不久,这会也不见饿。

所以只慢吞吞地夹着面前的菜,一点一点往嘴里塞。

晏巍格外留意了几分:“怎么?饭菜不合胃口?”

“不曾。”

“那为何不食?”

“大抵是,苦夏?”

晏巍的手一顿,因在云京,热得比陵合府会晚一月,如今也才将将开始入夏。

晏巍哪会不知这是借口,意有所指道:“边关将士受重伤,若体型壮大,活下来的几率会比旁人多五成。


段仓接了信,悄然离去。

晏巍摩挲着扳指。

想着传来的消息,各方的镇将接连到了云京,而圣上大抵也要出手了。

晏巍唤来了暗卫。

云京渐渐传开了晏大将军与府上表姑娘的流言。

尤其是故意让宫中的人听到。

明姝对这些尚且不知。

闲来无事,在锦兰院的树下搬了张藤椅,享受着微风。

棠梨又恢复了生龙活虎。

搬来凳子坐在明姝的右手:“姑娘这几日怎么都不出府了。”

自从听元容说起千味楼的吃食,棠梨每日都盼着明姝再去。

“棠梨姑娘,你家主子受惊了,需要静养。”

棠梨撑着脸:“那姑娘何时才能好起来。”

元容接道:“当是快好了。”

明姝懒懒散散地说:“并未,我心里的伤还未愈合。”

那林征长得丑,偏还肖想她,明姝只是想想,都觉着难受极了。

元容道:“端午要来了。”

明姝翻了个身:“所以?”

棠梨也看向元容。

元容亮出大白牙:“宫中每年都会举办端午宴。”

明姝手中的话本子顿时不香了。

门口小婢女轻呼,而后是请安声:“将军安。”

明姝反应很快,自藤椅上跳了下来,但是鞋袜是来不及穿了。

棠梨贴心,挡在了明姝前面。

脚底踩在地面,正好有粒碎石子,明姝眉心狠狠一跳。

可院门已开。

明姝只好从容地行礼:“表哥。”

“不必多礼。”

碎石子不仅硌脚,还有些尖锐。

明姝轻轻动了动脚。

“既然表妹无事,那便随我走吧。”

“去,去哪?”

“带你去看一出好戏。”

这个好戏指的应该不是字面上的意思。

明姝搓着脚,妄图将碎石子搓掉。

晏巍早就发现明姝不对劲了,目光往下,明姝被挡住的脚上。

闭了闭眼:“我先去外面等你。”

明姝咬着唇。

见晏巍出去了,棠梨捡起明姝的鞋袜就要套上:“姑娘快穿上。”

明姝坐下,抬脚,那粒石子在脚底嵌了个形。

穿戴好了,棠梨绕着转了一圈,并未发现不妥之处。

于是净了手随意擦了擦跟了出去。

晏巍不喜人伺候,马车里依旧只有明姝与他二人。

马车一路往城中去。

明姝猜不到晏巍口中的好戏,晏巍也没有开口的打算。

明姝扣着车壁,犹豫着。

到底还是问了出来:“表哥可看到信了?”

晏巍清冷的嗓音响起:“看到了。”

“那,我……”

“我知,表妹不必特意同我道歉。”

明姝小心地看了一眼晏巍的手指。

骨节分明,修长有力,还有青筋萦绕,唯独不见那枚扳指。

晏巍像是知道她所想那般:“贵重了些,闲暇时再戴。”

“哦。”明姝的语气有失落。

晏巍的眼离开了密信:“两日后与我同去宫宴,打扮低调些。”

倒是他多言了,每回明姝的打扮都并不隆重,可那张脸和周身的气度怎么也掩藏不住。

他只是不想让明姝再被人盯上。

纵是他能解决麻烦,可那些人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藏头露尾的,谁也保证不了万无一失。

“我知晓了。”

明姝的礼仪也是受人教导过的,应付宫宴不会出错。

马车缓缓停下。

明姝正要起身,余光发现晏巍已然起了,她只好停住。

待晏巍下了马车,明姝出来却发现晏巍伸着手。

“下来。”

明姝镇定自若地将手虚搭在上面,下了马车。

可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就不一样了。

“那就是晏大将军?”

“是他。”

“那女子是谁?”

另一人挤眉弄眼:“还能是谁?定然是那童养媳了。”

“童养媳?”

“怎么,你还不知道?听说那是晏府对外宣称的表姑娘,实际上是自幼养在身边的媳妇,也难怪,这般藏着当真是个绝色,外面的女子能有几个比她美的。”

“英雄难过美人关啊。”

“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,那是美人配英雄,绝配!”

晏巍是习武之人,这样的议论声瞒不过他的耳。

沉静地进了茶楼。

暗卫早已包好了雅间。

“客官里面请。”

晏巍只说:“送一壶云雾茶,再送些点心。”

“好嘞。”

而明姝也是注意到了,不远处一座府邸写着林府。

明姝攥紧绢帕,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林府吧。

雅间之上,正好能将林府的情形收入眼中。

晏巍寻了个位置坐下。

“不急,还有一会。”

明姝也跟着落座。

小二送来了茶和点心。

明姝这会没有心思吃东西,只一小口地喝着上好的茶汤。

林府外突然一阵喧哗。

明姝望去几乎都是羽林军。

“表哥,这是……”

“林府犯事,圣怒。”

至于犯了什么事,却是不能说的。

一个祸乱宫闱的秘闻,除了极少数人能猜到。

而圣上给林府定下的罪,是贪污。

可笑,贪污是事实,却成了遮掩丑闻的遮羞布。

晏巍漫不经心地转着茶杯。

透过窗户将林府上下的痛哭流涕尽收眼中。

也包括那林征,瘫倒在地,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。

明姝心中升起一股快感。

这林府上下的手上就没有干净的。

明姝纤细的脖子往外伸,不知为何,那林征似有所觉般望了过来。

阴狠凶恶的眼紧紧摄住明姝。

明姝心中一慌,连连后退,踩在了晏巍的脚背上。

“表哥,对不起。”

晏巍观她面色不好,越过她朝外看去。

林征还死死地盯着这个地方。

许是见到了晏巍,认出了人,刹那间熄了火,收起了不善。

晏巍嗤道:“不过是欺软怕恶之人。”

“表妹该知道的,林府上下受牵连,无一活口。”

明姝的长睫颤了颤。

“表哥……我害怕。”

屋中只有他们二人,明姝无端觉得有些冷,如同被阴冷的蛇缠住了一般。

她不住地想,若当日在山玉观被那人抓住,若她没有遇到表哥,又该是怎么一副情形。

光是想一想,便让人不寒而栗。

晏巍不懂怎么安慰人,只能皱紧眉“莫非表妹想亲自了结他?”

这样大抵才会安心。

明姝惊恐地摇头:“不,不成。”


上面写着:明姝亲启。

晏巍神色复杂,走到门口将小纸递给了段仓:“送去偏院。”

晏巍坐于书案前提笔,行云流水地写下接下来的计划。

明姝收到吕莹的信,很是惊喜:“吕姐姐给我写的?”

段仓点头:“吕姑娘写给将军的信中夹带的。”

棠梨为明姝展开。

上面只写了几个字:一切安好,勿念。

如此大费周折也要报平安,明姝感动。

段仓问:“吕姑娘写了什么?”

“吕姐姐给我报平安。”

段仓只怕吕莹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,既是报平安,那便没有不妥之处。

明姝想了想,问:“我可能给吕姐姐回信?”

段仓做不得主:“不知表姑娘要写什么,属下可代表姑娘问过将军。”

明姝想写的也不过四个字:“等她回来。”

想来是不难的,段仓应承下。

月光如旧,人依然。

云京无雨,朝野渐次传出各种猜测。

国师进宫面圣,战战兢兢,生怕下一瞬脑袋就掉地上了。

圣上脸色更加苍白了。

国师跪在龙榻前:“圣上息怒。”

而有女子柔柔的嗓音如春日里的暖阳:“国师已然尽力了,不过祈雨一事,事关重大,还请国师斟酌谋定。”

圣上猛地咳了几声,脸色涨红。

女子为她拍着背。

国师趁此间隙看清了女子的脸,那是——柔妃娘娘。

自柔妃在圣上面前露过脸后,圣上记起了往日与柔妃相处的时光,便将人留下了。

国师垂下头,不知柔妃为何会为他说话。

圣上缓了过来:“祈雨之事需尽快。”

“那祈雨的人选……”

圣上阖眼:“我自会安排好人。”

这时柔妃温柔地问国师:“国师是见多识广之人,会不会是因为各方镇将相聚云京,才叫老天不在云京落雨?”

国师瞳孔放大,柔妃这是想要将这罪名安在那几位将军身上不成?

国师摸不清柔妃如今在宫中的地位,只好小心说话。

“许,许是有些关联。”

圣上苍老的眼眸凝视着国师,怀疑起了这种可能。

“诸位将军火胜,与水难容,未必,未必没有这个原因。”

柔妃笑了:“圣上说呢?”

圣上不语,挥退了国师:“定个祈雨的日子送进宫。”

柔妃端着小碗清粥:“圣上再吃点吧。”

圣上摇头:“搁下吧。爱妃所言,有些道理。”

柔妃敛目。

也不知圣上是如何想的,公主们下嫁不过三天,在成亲后回门时,就这么被圣上一道圣谕赶回了边关。

公主们不知如何想的,但各方镇将是巴不得快点回去的好。

而晏巍也是在此列中。

福公公来传的圣上口谕,边关安危紧要,各方镇将十日内离京。

明姝早从晏巍那里得知过快要回陵合府的消息,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。

棠梨咧着嘴笑:“姑娘,太好了,咱们可以回去了。”

姑娘自从来了云京,倒霉事接踵而至。

明姝已全然恢复了。

望着棠梨高兴的模样,也不由得笑了起来:“那还不快去收拾。”

晏巍得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。

确切地说是得知了一些人的计划,晏巍屈指敲着桌子。

段仓跟着那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眉头。

“将军,咱们不若将他们一网打尽。”

晏巍许久之后才慢悠悠道:“将计就计。”

棠梨收拾着明姝的衣物。

问元容:“将军可说了咱们何时上路?”

元容摇头。

棠梨想了想,还是将明姝喜欢的香都带上了。

可那驱蚊的香只有可怜的几根:“姑娘,不若再买些回陵合府吧。”

可真是好用极了。

“元容,你去问问管家可还能买到。”明姝正拿了绣绷,一针一线地绣着,稍显安然。

在听到要回陵合府的消息时,明姝想到了管婉与顾映真两人,送金银俗物不足以表达心意。

倒不如自己动手做个荷包。

明姝的女工不错,只不过平日里懒得动手,可那也是夫子夸过的。

给管婉的绣着牡丹,而顾映真的则是绣的圆滚滚的锦鲤。

这时就有婢女进来:“姑娘,门房的人说陆家来人了。”

明姝抬头:“可说了是陆家的什么人?”

“是陆家的两位大人和夫人。”

明姝本是不想见的,但转念一想,都要回陵合府了,见一见倒是也没什么。

“将人请到正厅中吧,我就过去。”

其实陆家来此并非是为了明姝而来,而是听到晏巍要带着明姝回陵合府了。

而他们所求之事,再不提,当是没有机会了。

晏巍也接到了陆家人进府的消息。

“表妹要见?”

段仓回道:“表姑娘说了将人请到正厅。”

晏巍放下手中的事,掸了掸衣袍的褶皱:“去看看。”

陆家官小,奈何不得明姝,可到底陆家是明姝的长辈,若对上,吃亏的必然是明姝。

陆大老爷坐下,打量起晏府来。

上一回他顾忌脸面没有上门,心有悔意,就应该从最开始跟将军府就打好关系的。

明姝姗姗来迟。

“不知几位前来是为何事?”

陆大老爷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:“阿姝,我是你大舅舅。”

明姝认外祖母,对这两位舅舅却不想维持关系。

陆二老爷识相,将陆大老爷拉回,讨好地笑:“是这样的,我们听闻你在公主们的婚仪上出了事,你外祖母如今病着也念着你,所以代她来看看。”

“外祖母病了?”明姝只抓到了这几个字。

陆二老爷脸上浮现担心:“是病了,年岁大了,染了风寒竟躺了这么久也不见好。”

明姝眉头皱得更深了:“大夫怎么说?”

“大夫说是热毒入体,再加上你外祖母忧思过重,所以才一直不见好。”

忧思过重?

明姝不由得怀疑这话的真实性,上次见面,外祖母分明看得开,又能为何忧思?

明姝道:“外祖母病榻之上还不忘关心我。”

“正是,正是。”

“难为她老人家挂念了,我明日就去看望她。”

陆二老爷大喜:“你外祖母看到你兴许病就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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