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问得有些不礼貌，可季父却实在想不通自己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儿子，能和纵横商场的陆雪宁有什么交集。
陆雪宁笑了笑，随口道：“偶然见过一面。”
江时晏垂下眸，而后才一步一步，来到季父的身后。
扫了陆雪宁一眼，那眼神透着陌生。
他年纪小，嗓音比江时晏原本的声音要清脆有力一些。
“爸，这位是……”季父连忙介绍：“晏礼，这位是陆氏的总裁陆雪宁陆总。”
他对着陆雪宁笑着道：“这就是我儿子季晏礼。”
陆雪宁点了点头，而后才道：“方便让我和季少爷聊几句吗？”
江时晏往季父身后躲了躲，看向陆雪宁，眼底带着拒绝：“陆总要和我说什么？
我似乎帮不上陆总什么忙。”
陆雪宁看起来彬彬有礼：“只是有些私人问题想请教季少爷，和我的丈夫有关。”
季父虽然觉得怪怪的，但这毕竟是在季家，想来陆雪宁也不会做什么。
而且季家前几年商业上出现问题时，陆雪宁曾经施以援手，说起来，还对季家有恩。
听她提及她早逝的丈夫，季父心底生出同情。
季父对着季晏礼道：“晏礼，那你就带着陆总在花园里逛逛吧。”
江时晏拧了拧眉，却也只能硬着头皮，领着陆雪宁去了家里的小花园。
他走在前面，步伐有些快，却始终能感觉到她的脚步不紧不慢跟在他不远处。
而她的视线亦落在他的背后，几乎将他洞穿。
两人到了小花园中，江时晏还没来得及开口，陆雪宁突然低笑了一声，语气带着怀恋：“以前我不小心惹你生气时，你面上忍着不说，实际上走在一起却总是脚步不由加快，每一步都好像在告诉我，你生气了，让我赶紧哄哄你。”
江时晏脚步猛地顿住。
他自然也想起了曾经的过往。
那是那些甜蜜的过往，随着他死了一遭，早就变得黯淡无光了。
他回眸，看向陆雪宁：“陆总，我有些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
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你，你突然上门找我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，很容易叫我未婚妻误会。”
“我实在困扰，请你自重。”
他语气冷淡，眉眼间透着十分的疏离。
这反应，倒真像是对待一个有些过界的陌生人。
陆雪宁看着他脸上的冷漠，心口闷痛了一瞬，而后有些卑微地低声道：“季少爷，方便听我说个故事吗？”
江时晏很想说一点也不方便。
可是这人却压根没有等他回答，就自顾自开始了。
“我的丈夫前段时间，突然开始频繁流鼻血、甚至是吐血。
我不放心，带他去医院做了各种检查，可除了轻微贫血外，一切都很健康。”
“我也以为，应该没什么事，可他却在两个月前，突然七窍流血而死了。”
陆雪宁的声音，带着几分哽咽和压抑。
说到这里，她突然侧过头去。
江时晏清楚地看到，随着她扭头的动作，一滴眼泪被甩了出来。
她的嘴唇颤抖着，似乎说不下去。
只是深呼吸了一瞬，她又垂眸继续道：“我不明白，做错事的明明是我。
如果这世界上有报应，那最该死的人是我才对。
为什么最后死去的会是我的妻子呢？”
“他那么善良，从来都与人为善，不忍别人为难，为什么受到伤害的却会是他呢……”她呢喃着，仿佛这于聪明的她而言，真是一个世界上最难以解开的难题。
江时晏垂在身侧的手，不由掐紧。
七窍流血而死的痛，再一次将他攫住，让他忍不住脸色发白。
他的视线，第一次缓慢地落在了陆雪宁的身上，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。
比起两个月前，春风得意的她。
此时的她，眉宇间总透着股悲意。
太瘦。
便显得面庞越发冷漠薄情。
整个人像副骨架，撑着空荡荡的衣服。
仿佛精气神被掏空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，不过是一个形销骨立的空架子。
毕竟是用命去爱的人啊，江时晏心底亦漫起细密的痛。
只是，他很清楚，他们再也回不去了。
